缘木求鱼02

、时隔多年

辛楣得了鸿渐这句发自肺腑的宽慰,撇撇嘴道:“你这话说的,真像个花花公子!”

鸿渐笑骂:“去,我这是好心开解你。莫操心我了,你自己也是,哪一日才能请我喝喜酒?”辛楣做个鬼脸道:“承你吉言!”

说话间车子停了,这下是实实在在地到了上海,两人自顾挥手散了。安顿没几天,辛楣便电话过来约鸿渐去喝咖啡,说是斜川也在。鸿渐闻说,霎地生出好一番感慨来。时过境迁,经此前种种物是人非,眼下心境都大已不同。到头来最有远见的却还是斜川,得了良人,又拥一方天地栖身。他和辛楣,还不晓得要漂泊到几时呢。

 

到了咖啡馆,大老远便见辛楣夸夸其谈。斜川的座位是正对着门的,先见了鸿渐,忙挥手示意。辛楣也转过头来,笑意盈盈地望他,待人走近了方才打趣道:“啊唷,这不是我们‘万花丛中过,一片也不留’的风流才子么。”

鸿渐笑着打他一下道:“净胡说!倒是你,才几天不见,油嘴滑舌功夫更上一层楼。大演说家,刚刚在发表甚么高谈阔论?”

辛楣便又正襟危坐,摆出那一套道:“我们在说女人的事。我猜这世间女子,大多婚前都好比是温顺的羊,婚后便是露出獠牙的狼。”说罢,意有所指般斜了眼鸿渐,直将他看得脸红上一红,才转头笑呵呵对斜川道:“当然啰,斜川是无幸体会的。”

斜川笑道:“这等殊荣我是无福消受,还是不要的好。”

辛楣接道:“怕不是日日醉倒在温柔乡罢?你同太太两人珠联璧合,堪称神仙眷侣,真是羡煞我等凡人。”

斜川又笑:“担不起,担不起。不过遇到内人想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了。”

辛楣叹道:“我和鸿渐便没有这等运气!”

鸿渐忿忿道:“你还说,谁当初为了苏文纨同我怄气?”

辛楣闻言从鼻子里哼了哼,不说话。

斜川忙跳出来打圆场:“得了得了,你们这两人是倒霉,‘羊入虎口’能怪旁人么。”

鸿渐这才感同身受地附和:“正是!还是你这说法精辟。我同辛楣同是天涯沦落人,真当怪自己眼拙。”说这话时神情激动,末了还痛心疾首地叹口气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辛楣见了,噗嗤一声,忍不住笑了:“谁要和你相提并论。”

斜川也笑:“怕是你们都不曾真正对人掏心掏底过罢?到头来,还不如咱们见面时的知根知底。朋友之间的情分,远大于夫妻呢。我看,干脆你俩做个伴得了。”

斜川这话当然是有意拿他俩打趣,算不得数。可听他话时鸿渐不由自主地去看辛楣,岂料后者也抬头,两人目光不偏不倚,恰在空中撞了个满怀,一时都有些尴尬。辛楣倒是漫不经心地别过头去,鸿渐却面上烧起来,做贼心虚似的低头喝咖啡,还局促地添了块方糖,噗通一声,溅出些咖啡,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,亦如斜川的话,在心头荡漾出圈圈涟漪。

斜川忙递过手帕来:“半大不小的人了,怎么还毛毛躁躁的,急什么。哎,我记得你不嗜甜那。”

鸿渐忙道了谢,故作轻松道:“同事泡咖啡时常替我加糖,喝着喝着便习惯了。再说也没什么不好,权当是重温少年脾性了。”说罢喝了一大口咖啡故作掩饰,却没留神烫了舌头,眼角涌出点泪花,好容易忍住,咽下去,又呛到,不由得咳起来,肩膀如筛子般一抖一抖。

斜川担忧地看向鸿渐,原本侧在一旁的辛楣也伸手过来拍他后背替他顺气道:“怎么,这性子也一改往日温吞了?”鸿渐对这突如其来的接触颇不自在,忙道:“不碍事,不碍事。”说罢略微闪身,躲了那来顺气的手。辛楣眼底顿时黯淡几分,面上却不做声,仍云淡风轻的样子,语笑晏晏地同斜川接续刚才的话题。

往后便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开去,天南地北地胡扯。鸿渐不时插上两句,倒也怪有意思。只是他和辛楣之间,似有了点生分的缝隙,说不出原因。经年相逢,一时心上亲热,言语齐齐涌到嘴边又无从说起。

辛楣比他能说会道,大多数时候他只做个微笑有礼的听众,津津有味地看着辛楣眉飞色舞。他心里头暗自庆幸,但又说不上来庆幸什么,也许是庆幸刚才的话题没有顺着往下——

也许他二人仅隔了一层窗户纸,哪管得上里头外头,皆一捅就破。看得清体态,望不清面容,影影绰绰,谁也看不真切。

 

两人从咖啡馆里出来时,天色已渐渐暗了。斜川先告辞,看过手表后难舍难分道时候不早内人想是已在家等候,不便久留改日再聚云云,辛楣笑道:“重色轻友!罢罢,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,你快回了便是。”大手一挥便放行了,很有领导风范。空荡荡的咖啡馆门口,便只剩了他和鸿渐。

鸿渐自觉独处尴尬,刚想找借口脱身,便听得辛楣发话道:“鸿渐,晚上有约哪位窈窕佳人么?”

鸿渐连忙下意识摆手道:“没有的事!”抬头看辛楣,他正望着远处层云迭起黯黯渐生的天际出神。听罢所言后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,拖长了音调道:“那敢情好——”

说罢凑近一些,到鸿渐鼻梁前停住,露出一个得逞的狡黠的笑:“请你吃西餐去,好不好?”顿了顿眨眨眼,又道:“方大才子可不要嫌弃我。赵某虽不是温香软玉,总也不是朽木难雕,可博君一笑,望你赏脸。”说这话时,眼里都沾了亮晶晶的笑意。

鸿渐又是没来由的局促,为他的忽然凑近而心头腾腾,下意识应道:“好。”辛楣于是满意地同他拉开距离,让人疑心他的故意使坏。

“走吧,这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馆子,生意很好,走几步就到了。老板我认识,应当可以直接上座,这就带你去。”说罢拉了鸿渐一起走。鸿渐想拒绝,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,只得由着辛楣自作主张地胡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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